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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楼的萨克斯

　

朱宏
　

    小西是个学小提琴的女孩，五岁操弓，十岁时弓法就已经很娴熟了。都说学琴的孩子没有童年，小西就是个例子。尽管小西很想和院子里的孩子疯跑，但她知道不刻苦练功是考不上音乐学院的。小西现在就读于外省一座音乐学院的附中，班里藏龙卧虎，竞争激烈着呢。所以整个暑假，邻居们总不见小西的身影，甚至忘了她的模样，只有音乐声从门缝里溢出。这时倘有孩子和家长在楼道里走过，家长总会对孩子说，你看人家小西，多用功！

　　与小西的小提琴相映成趣的是一管萨克斯。每天下午，萨克斯的声音就会从对面的楼上传来，也许来自五楼的窗子，也许是来自阳台。那管萨克斯不怎么动听，哆哆嗦嗦，时断时续，有时气若游丝，听不清什么曲调。这显然是个初学者。那个没有曲调的声音却那么执著，几乎每天下午都会送入小西的耳朵。

　　后来萨克斯就渐渐有了些调子，那个吹萨克斯的人最喜欢的曲子是《好日子》。这首歌，小西在电视上听宋祖英唱过，对这它的曲调很熟悉。因为熟悉，小西就关心起萨克斯的调子来，有时会停下小提琴，在心里默默跟着萨克斯唱，唱着唱着竟然就为吹萨克斯的人揪心，因为萨克斯总是在关键的音符上跑调。这个跑调的这个音符一吹出，萨克斯就戛然而止，然后重新开始。这时小西就在心里叹息道，唉，萨克斯，你又错了。小西已经把“萨克斯”当成了那个吹奏者的名字。

　　又是一个下午，萨克斯在重复着他的错误。小西实在听不进去了，就提着小提琴来到了自家的阳台，拉起了《好日子》。开始，萨克斯还没有意识到有人演奏同样的曲子，等明白过来后，就干脆停了下来，似乎在专心欣赏小西的演奏。小西反复演奏萨克斯出错的小节，萨克斯很快明白了小西的用意，就跟着小西吹奏了起来。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，那个总爱捣乱的音符终于被驯服了。

　　小西认为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成绩，比得到音乐老师的夸奖还兴奋。但是小西没有把这事告诉任何人，不为什么，就为在心里留下一点小秘密。

　　就这样，小西和萨克斯合练了起来，每天下午父母上班后，小西就准时来到阳台。萨克斯在小西的影响下很有长进，一个星期就能连贯地吹奏《好日子》了，尽管乐声还不是那么优美。他们不仅演奏民歌，他们还共同练习过外国名曲，楼群里经常回荡着或欢快或舒缓的音乐声。

　　小西也曾想见见萨克斯的模样，但是在向对面喊话后，对面却出现了长久的沉寂。而后回答她的仍旧是萨克斯吹奏。

　　暑假很快就要结束了，小西准备和萨克斯告别。但是萨克斯却好几天没有在对面的楼上响起了。小西毕竟是个孩子，没有想到过要去对面的楼上拜访。小西就带着遗憾去外地上学了。

　　几个月后，小西迎来了寒假。

　　到家的当天下午，小西顾不得寒冷，又跑到了阳台上拉起了《好日子》。她想，萨克斯听到我的声音一定会出来的。但是结果却令小西失望，萨克斯的声音始终没有响起。

　　妈妈悄悄地来到了小西的身边，看着小西失神的样子，实在不忍心告诉她，对面那个患重病的男孩已经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