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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该文入选时代专集纯美散文集《中国人的鸡汤》，由香港红出版于2005年6月出版。）

　

一只小鸟
　

汤礼春

 
　　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儿子兴奋地从外边跑回来，手里拿着一只小鸟说：“妈妈，你看我逮了一只小鸟。”
　　我见儿子欢喜，自然也欢喜，问：“在哪儿逮的？”
　　“在图书馆门前的那棵大树底下。”
　　我捧起小鸟，见她长得小巧玲珑、十分美丽，顿时生出些怜爱，她大概刚出生不久吧，还不会飞，我猜她是在鸟窝里不守安份，乱扑腾，才掉下来的。我用线帮儿子把小鸟拴住，把她放在院子中一棵石榴树下，并给她端来一碟米和一小盅水。可小鸟却不吃也不喝，只是凄凄切切地叫。忽然，空中又响起了另两只鸟断断续续的叫声，我抬头望去，见另有两只美丽的鸟歇在附近的楼台上，正对着我们的小鸟叫。我顿时明白过来，这定是它的父母。我奇怪儿子逮鸟的地方离我们这里有百把米远，又拐了几道弯，它们怎会寻到的呢？！
　　我蓦然起了个念头，把儿子喊到屋里，把门关上，从窗户里偷看那小鸟的父母会怎样。果然，一见院子里没有了人，它们便急急地飞下来，跳到小鸟身边。小鸟叫得更急切了，它父母一边爱抚它，一边用嘴给它喂食。
　　看到这幕场景，我的眼睛都湿润了，小声地劝儿子说：“把小鸟放了吧！”
　　儿子噘起嘴不愿意。我无奈，也只有听之任之了。儿子打开门，蹑手蹑脚地想去逮小鸟的父母，可它们忽地一下飞起来，仍然歇在高处悲悲哀哀地叫。小鸟的叫声则更是惨惨怜怜的。我再一次动了心，更劝儿子道：“你看这小鸟好可怜啊！把它放了算了！”
　　儿子手抚着小鸟不语。我见他也有些动心，便趁机说：“你想想，要是你走丢了，我和你爸会多着急呀！你那一次在公园里找不着我们，不是也急得大哭吗？小鸟也有自己的家，也想要自己的爸爸妈妈呀！”
　　儿子忽闪了一下眼睛，说：“好，我同意，把小鸟放了，可它不会飞，那大鸟也驮不起它呀！”
　　我一想：也是。并且图书馆门前那棵大树太高了，很难爬上去把小鸟放回窝里去。我只好说：“那就把它养在石榴树底下，每天让大鸟飞下来给它喂食，等它长了翅膀会飞了，再让她爸爸妈妈把她接回去好了！”
　　儿子却皱着眉头说：“那今天晚上小鸟没有和爸爸妈妈睡在一起，不害怕吗？”
　　“嗯！这也是，那咋办呢？”儿子拍了我一下，说：“妈妈，我有主意，昨天你带我到公园去玩，不是有个耍把戏的会爬好高的铁杆吗？我们就请他爬上大树，把小鸟放回窝里去！”
　　我一听这话有道理，便带儿子来到公园。幸好那位艺人还在，我就找到他，和儿子一起向他说明了来意。他笑了笑，摇摇头说：“你们也太……你看看，我在这里要挣钱糊口哩！哪有你们那份闲心！”
　　我正要开口，儿子却先我央求道：“伯伯，你去吧！那小鸟多可怜啊！我求求你了，我有一百元的压岁钱，都给你，行吗？”
　　那艺人盯着我儿子看了一眼，默默不语地站了起来，收了耍把戏的招牌，抚着儿子的头，说：“走吧，好孩子！”
　　来到那棵大树下，艺人小心翼翼地接过儿子捧过来的小鸟，轻轻放在怀里，然后看了看那高大的树冠，吐了口唾沫在手上擦了擦，便“刷刷刷”像一只猴似地利索地爬了上去，把小鸟放在了窝里，又一哧溜地滑了下来。小鸟的父母一直在我们头上盘旋，这会儿忽地飞到窝里，叽叽渣渣的叫声像是惊 喜，又像是在百般抚慰小鸟；忽地又从窝里飞了出来，在葱笼的树冠上对着我们叫。儿子拍着手说：“嘿！那小鸟的爸妈向我们唱歌哩！”
　　艺人也抬起头看着，眯缝着眼笑了。我掏出一百元钱来递给他：“师傅，你辛苦了！”
　　艺人却收了笑，道：“我几时说过要你们的钱！”说着，招呼也不打一声，便大踏步地走了。我和儿子怔怔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，儿子说：“伯伯真好！”
　　我抚着儿子的头说：“你也真好！走吧！小鸟回家了，我们也回家罗！”